Monday, September 25, 2006

南京的孩子


已经过了很久,我还是动弹不得。压在我身上的尸体的血已流干,我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。日军在我身边走来走去,我根本没机会逃。等着等着,我累得睡着了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饿醒了。睁开眼时,已经是晚上了。我看了看四周,发现巷子里没人,便连忙把尸体推开。可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,在加上躺了太久,肌肉有些僵硬,我费了很多时间和力气才把那具尸体推开。
我慢慢地从尸堆爬出来,走向巷子的尾端。突然,在巷子里传来一阵枪声。我荒了。急忙地找地方躲起来。由于巷子里布满了尸体,所以最好的藏身处便是尸堆中。我快速地躺进尸里,深怕被日军发现。
枪声越来越靠近,我的内心也跟着恐慌了起来。
如果被发现了,怎么办?
听见匆忙的脚步声慢慢逼近,我更是屏住呼吸。
有个人仓惶失措地跑进巷子里,躺在我身边。日军随后也跑了进来,寻找躺在我旁边的这个人。虽然巷子里乌漆麻黑,可是因为他的呼吸声太大,那个人很快就被发现了。日本鬼子二话不说,一枪打暴了他的头。随后还用小刀狠狠地捅了他几刀,才带队离去。
我慢慢地爬起来,擦了擦身上的血,往巷尾奔去。不知道要到哪儿去,也不知道究竟要跑多远,只知道如果停下来,就会没命。所以我一直跑,一直跑。
这时的南京市已是个死城。街上只看见残屋败瓦,尸体布满了整条街,到处是血腥味。正当我不知所措地找寻方向时,我听见了小孩的哭声。
怎么回事?
我四处张望,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跪在一旁哭泣。我走上前,问:“小妹妹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爸爸不见了!”她哭着说。
“我陪你去找,好吗?别哭了吧。”我牵着她的小手,走到街上,四处看看。突然,我们听见一阵脚步声。我急忙把小妹妹抱起,然后跑进街边的一个楼梯口。“不要出声。”我轻声地告诉她。小妹妹点了点头,紧紧地抱着我。
日军缓缓地走向我们,仿佛知道我们就在那里一样。正当我觉得我们必死无疑时,楼梯口传来了一声:“喂,上来!”。我往上看,有个修女在跟我招手。我抱着小妹妹,跑了上楼。“跟我来!”修女带着我们,走进了一个密室。昏暗的密室里头躺着很多伤者,而有几名修女正在照顾他们。修女姐姐抵了两个面包给我,然后说:“给你和妹妹吃。你们在这里很安全,不用担心。”。我点了点头,把面包撕成小块,分给小妹妹吃。
“你几岁?”修女问我。
“十六。”我回她。
“妹妹呢?”
“不知道。她不是我妹妹。她在街上找爸爸,我就陪她找。”
修女叹了口气:“在这时候,又有谁的家是完整的?”
我和妹妹吃饱后,便累得睡着了。我睡得正香时,妹妹把我叫了起来。
“我们是不是不找爸爸了?”她问。
“找!我一定陪你找!”我坚定地回答。
妹妹笑了笑:“嗯!我们明天去找!”
“嗯!”
过了不久,妹妹拍了拍我肩膀,告诉我:“我今年五岁。我叫小雨。别忘了哦,哥哥。”
自从战争开始到现在,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开心、快乐了。
可是今天,我好开心。
第二天早上,修女把我们叫醒:“孩子们,我们得赶快离开。我们被日军发现了!”
“哥哥,我们去哪儿啊?”妹妹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我牵着她一起跑。她回过头问修女们:“姐姐,我们去哪儿?”。只见大家互相对望,面有难色。
在这个时候,谁又知道该何去何从呢?
我们大夥儿跑到了一个山丘上,因为离日本士兵较远,所以放慢了脚步。从山丘一眼往下,便是长江。我们走着,妹妹忽然停了下来。“怎么了?”我问她。
“哥哥,这是长江吗?”她反问我。
“嗯,这是长江。”我回答。
“爸爸告诉过我,长江的流水可以把我们的思念寄到被思念的人心里。”她看着我说。“是真的吗?”她 问。我摇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那我们试试看,好吗?”她要求。我对她微微笑,点了点头。她开心地牵着我的手,向着长江大喊:“爸爸!我好想你!”
或许人到了绝境时比较容易接受传说与谎言。我接着也大声地喊:“妈!!我也很想你!”
“爸爸,小雨会乖乖地等你回来!你一定要回来!”
****
一个星期后,我们的行踪被日军发现。大家被关了起来。妹妹两天后被日军强暴后一枪杀死。
修女们也惨遭同样的命运。
****
南京大屠杀 -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 - 一九三八年二月

No comments: